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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市赛珍珠研究会 >>来稿交流 >> 来稿选登 >> 赛珍珠和狄更斯创作中的基督教精神

《圣经辞典》对“平等”有如下解释:“公平(平等)乃是上帝神性的一部分,上帝待人公平,善恶报应,赏罚分明。人之形象既类乎上帝,则其公平亦当类乎上帝。平等心就是爱人如己。”《路加福音》10:27:“要爱邻舍如同自己。”《马太福音》5:44:“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这样就可以作你们天父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可见,在基督教教义中,平等和博爱是紧紧相连的。

狄更斯的平等观和博爱观首先体现在宗教平等方面。他反对宗教偏见,既反对同一宗教内不同教派之间的争端,渴望一种超越教派之争而直达心灵的宗教,也反对不同宗教之间的相互歧视和排斥。他认为所有宗教的要义都是一致的,其基本要义都是爱心传播和关怀。宗教具有普善性,因而各种向善的信仰都是相通的。这种对各类宗教宽容的态度既体现了狄更斯一贯的重教义、轻形式的立场,也代表了当时英国宗教改革中重信仰、轻仪规的社会潮流。历史小说《巴纳比·纳奇》反映的是1779年清教徒反对罗马天主教统治的高登暴动,虽然狄更斯本人十分厌恶天主教,但在小说中,他鲜明地表现出自己反对暴动、反对任何宗教迫害的态度。说到底,在狄更斯的心目中,宗教真正和唯一有意义的只在其现世价值:凡是对大多数人有利的就是好的,给大多数人带来不幸的就应该摒弃。

这种平等观和博爱观更广泛地体现于对底层人民报以人道主义的同情和关切,以及对剥削阶级和统治阶级的愤怒。当狄更斯随着家人跌落到社会的下层,他就开始用那双锐敏的眼睛来注视伦敦贫民窟的真实面目。虽然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人民”的一分子,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和穷人有某种内在的一致性,他的同情永远在受迫害、受压迫者的一面。在作品中,他抨击贫民习艺所和育婴堂的残酷野蛮的行为,展示贫民窟里滋生蔓长的罪恶(《奥列佛·退斯特》),再现收费便宜的学校的愚昧落后及对儿童的残害(《尼古拉斯·尼克尔贝》),揭露矿井和工厂对工人的奴役(《艰难时事》),控诉不公正的法律(《荒凉山庄》)。在写作《圣诞钟声》时,狄更斯明确表示:“我要在这本小书中为穷人而战斗。”英国作家切斯特顿这样评价狄更斯的人道主义精神:“狄更斯对穷人抱有最高尚和最真实意义上的同情。他全心全意跟穷人一道遭受苦难,凡是引起他们愤怒的东西,也就引起他的愤怒。但这完全不意味着,他可怜或只是喜爱他们。他把自己看作是人民权利的捍卫者,感到自己与人民血肉相连。在我们的文学上,他不仅是最低社会阶层的唯一代言人,甚至是他们潜意识的唯一表达者。借他的口,穷人说出了内心的委屈。”有时这种同情直接诉诸为日常行为:1847年,他帮助女友库茨小姐成立妇女感化院;1852年起,他和库茨小姐把一处贫民区改造成四幢标准公寓大厦;他在自己创办的杂志《家常话》中大力提倡扫盲,办大众教育、免费教育,呼吁处理污水,供应自来水,以住房取代贫民窟,为儿童建造运动场……他也十分注意表现劳动者身上体现出来的美德,他们真诚、善良、充满爱心和人性的温暖,社会地位的卑贱和品德的高贵在他们身上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另一种反差则体现于地位高贵而精神卑劣的上流人士,他们正是造成下层人民悲惨生活的原因所在。《圣诞欢歌》中的斯克卢治是不折不扣的“经济人”的化身,全身散发着金钱的冰冷气息;《董贝父子》中董贝只关心金钱和利润;《艰难时事》中葛雷梗是窒息情感、压抑人性的功利主义信徒。在《圣诞钟声》中,资产阶级的绅士、经济学家们只许劳动人民辛苦作工,挣扎在饥饿的边缘,不许他们有一点娱乐和起码的生活享受,他们不应该结婚生子,也没有任何前途,而这一切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过错。他们宣称,公平的工资是不存在的,雇主付给工人的工资是在“铁的工资规律下”由竞争所决定的。他们把残酷贪婪的行为和不公平的社会现实合理化,使之成为主宰全社会的制度。狄更斯严厉批评了这种冷酷的学说,他认为任何生活方式如果离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相待,如果不考虑人性的需要,不懂得人需要爱别人、也需要有人爱,那就是不健康的,无益的。到他创作的全盛期,他关注的已不再是充斥于人类一切活动领域中的种种邪恶的具体表现,而是对整个剥削制度——那个黄金作面孔、钢铁为心肠的偶像与幽灵展开最猛烈的攻击。本着基督教仁爱的精神,他挥舞着战斗的利剑与人世间一切不平与冷酷进行着毫不妥协的抗争。

赛珍珠忠实地继承了这位精神导师的传统。如狄更斯一样,赛珍珠开始创作时,就主要以普通平民和弱势群体作为她的描写对象,如农民(《大地》中的王龙、阿兰等)、家庭妇女(《东风·西风》中的母亲、桂兰、《结发妻》中的妻子、《同胞》中的梁太太等)、儿童(《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中的弱智孩子)、灾民(《父与母》、《春荒》中的人物)、受侵略民族(《龙子》中的中国人民)等,赛珍珠认为他们才是人群中的多数,是一个民族的真正代表,这种观点甚至不能为中国本民族某些“文化精英”所接受。基督教教义强调谦卑,“那坐在最末的将要坐到最前面”,在的意识中完全消除了社会等级的差别。赛珍珠将这种教义体现为对下层人民的偏爱,她一生都致力于为下层人民争取平等生存鼓与呼,在《龙子》中她曾经说过:“一个有学问的人断不会有一字不识的人勇敢”,充分显示出她的平民主义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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